文|顾见
监制|阑夕
NFT的剧情正应了那句话:你不尴尬,尴尬的就是别人。
12岁英国男孩本雅明卖NFT表情包收益250万;14岁越南小伙Xeo Chu一幅作品收入60亿越南盾,成为NFT收入排行前50的创作者;80后图形设计师Beeple一幅作品被拍出6900万美元天价,几乎另莫奈、梵高等大师的作品自惭形秽。
要知道,几个月前莫奈的巨型睡莲作品《睡莲池》估值才4000万美元。如果用商业价值去衡量NFT创作者,上述某人已经堪称当世巨匠了。
历史本就是用来刷新的,这无可厚非。但我还是很难像媒体报道中那样将他们统称为“数字艺术家”——拿着足以改变命运的现金,对香车美女视而不见,选择继续发挥创作余热还是挺需要定力的。
比起数字艺术家,他们更像是被莫名其妙送上神坛的彩票贩子。这也是目前很多NFT论坛、贴吧里的主旋律:那些对艺术毫无敬畏之心的人满怀期待,指望自己拍下的作品有朝一日能换来别墅靠海。鬼知道艺术的门槛,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低了。
即使部分NFT创作者的本意不是如此,这个浮躁的事实也会让故事朝着功利主义导向前进。毕竟,他们不再需要日复一日的苦练画工,或是与有害颜料为伍。也不需要像米开朗基罗那代人一样拿出数年时间,以牺牲身体健康为代价进行高强度的湿壁画作业。
我倒不是说艺术创作一定要通过献身精神、时间沉淀和死亡来获得溢价,只是不看好NFT艺术品炒作背后那空洞的内涵。当然,局内人可能会对此嗤之以鼻。一种观点认为,NFT是艺术品市场久违的红利,是在为艺术创作提供发展土壤。
NFT当然有其积极意义,它提供了类似“产权证书”的确权机制,有助于保障数字艺术家的权益助其提升影响力。这些实打实的好处打动了主流艺术圈,美国迈阿密艺术博物馆宣布收藏NFT作品《加密朋克5293号》,俄罗斯圣彼得堡冬宫博物馆则将梵高、达芬奇的艺术品与NFT相结合。
锦上添花的探索令人为之一振,但NFT引发的集体高潮却是另一码事。比如,市场热衷于为那些被拍出天价的无厘头“数字艺术品”找到价值取向。
在自圆其说者看来,NFT背后是朋克精神的体现、未来元宇宙的“基础货币”,竞拍价值不在于产品本身而是在参与一段历史。持这类观点者坚信,未来会有大量影像、音频作品涌向NFT,缔造一个极具想象力的万亿市场。
说句题外话,看完上述观点我自动脑补了一段宣言:
“为什么去旅行,旅行不是一次出行,也不是一个假期,旅行是一个过程,一次发现,是一个自我发现的过程。真正的旅行让我们直面自我,旅行不仅让我们看到世界,更让我们看到自己在其中的位置。究竟是我们创造了旅行还是旅行造就了我们,生命本身就是一场旅行,生命将引你去向何方?”
一样的春秋笔法,一样的偷换概念,有没有觉得二者有异曲同工之处?只不过后者是LV在10年前投放的电视广告,目的是销售旗下的旅行箱包...
用这种腔调去支持NFT的人,没去奢侈品品牌部做市场营销实在可惜。话说回来,如果真想买下一段历史,除了NFT以外还有很多廉价方式。你大可以去楼下超市随便买点什么商品,上面的生产日期不也是段独一无二的历史?
抛开“集体高潮”但不切实际的预期来看,NFT只是在扮演“去中心化公证处”的角色。那么它的价值定义跳不出三条结论:
第一,公证处除了“公证”时收取服务费外,不产生任何实质性的商业价值。
第二,公众处只负责公证却无法根治侵权问题,如果有一天你的数字艺术品被网友滥用,该走的维权流程一个也不会少。
第三,参与“公证”的商品遵循自身的价值规律,不会因为一次公证产生“基因突变”。
以此作为判断依据,就会发现NFT的逻辑自证有多么可笑:一个放了52分钟的屁,因为和NFT挂上钩被人3000块买下;有人将焚烧自己作品的过程影像化,通过NFT卖出高于画作数倍的价格。
你可以说梨花体是一种创新诗体,但决不能把梨花体与唐诗宋词相提并论。同样的道理,如果“万物皆可NFT”的行为和所谓“稀缺性”可以被称为“数字艺术品”,那绝对是人类文明史上的灾难。
一个非标品市场出现超出认知的价值交换,其实答案不言而喻。有人渔翁得利,有人只是在参与一场集体催眠。这个方向不在今天的讨论范围内,感兴趣者可以知乎搜搜“贪官为什么不用比特币”。
说回NFT的产业趋势,目前支付宝、腾讯旗下的幻核App都有所布局。双巨头加持某种意义上说明,NFT具有内在价值,但绝不是用来“当彩票买的”。
一种可预见的场景是,NFT将公益事业、文娱产业、粉丝经济相结合,成为IP变现路径上的“数字衍生品”。王家卫带来的首个电影NFT作品《花样年华–一剎那》、《十三邀》的限量版黑胶唱片NFT,都取得了不错的成果。腾讯与敦煌研究院发布的首款公益NFT,也有助于调动起年轻人的参与积极性。
如果项目方和文娱平台有节制的发售NFT衍生品,必然为粉丝、观众所乐见。粉丝们与其打开二手交易平台在真假难辨的明星签名、周边里被收智商税,还不如为NFT提供的保真服务买单。尤其是,很多缺乏广告赞助命运坎坷的小众IP,完全可以把NFT当成一笔众筹基金,吸纳书迷、粉丝的力量转变为IP影游事业的加速度。
另一个可行的探索,是把NFT的上链成本打到足够低,变成为普通人圆梦的“时间胶囊”。给自己写本不指望火出圈的小说、玩玩自娱自乐的编词作曲,或是灵光一闪的小段子,借助NFT的仪式感赋能和确权功能盖上“时间戳”,就是一味理想的生活调味剂。
这份附着于平凡场景里的价值,比起被炒出天际的“数字艺术品”更令人心安。
泡沫永远会破灭,只是时间长短问题。当老练的秃鹫离场,机敏的狐狸见好就收,想“给庄家上一课”的憨憨们骑虎难下时,NFT才会露出其本来面貌。对于普通人来说,NFT充其量就是一只旅行青蛙。你为它砸钱不是为了得到回报,而是希望它“承你之名”去看看自己目光所不能及之处,换取自己心底某种妙不可言的满足感。